导演不是万能胶 

——小议张艺谋《三枪》贺岁

                                          （无名）

    先套用一句谚语：“导演不是万能的，没有导演是万万不能的。”这条谚语虽是本人“盗版”创意，也可适当提醒一下成功的演艺人员，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失为可作座右铭之用。而且毋须付稿酬！

   张艺谋贺岁凑闹猛，拍了本贺岁片《三枪拍案惊奇》，引来网友恶评如潮。我想不至於吧！毕竟是闻名中外的大导演，不至於那么不堪吧。於是，抱着网友们毁誉相当的激励，去亲眼目睹，眼见为实一下。冲着“保你爆笑”广告词，去电影院爽一下吧！好不容易挨到终场，恕我直言不讳，我连嘴角都没动一下，只觉得胃不舒服。尽管银幕上出现的都是中国目前最走红的搞笑硬角、狠角的鼎级角儿、腕儿，我仍是笑不出来。

    张艺谋导演的成功，自有他成功的理由。他最成功的片子，我个人认为还是《红高梁》《秋菊打官司》，因为它们植眼於生活。虽有些偏颇，但人物性格的粗犷、泼辣，与观众对西部生活的想象（不是体验），从审美角度而言，确有些吻合。殊不知西部的同胞，也有柔情缠绵的一面。我们在陕北民歌《三十里铺》《五哥放羊》一些抒情的民歌中，早已领略到“米脂婆姨”的含而不露的温馨的感情生活的另一个侧面。所以张导作品中的人物，也不仅是中国西部民众的典型个性。这就像对中国现状一无所知的西方观众，仍以为中国人是拖着长辫、衣衫褴褛、饥色满脸、躐里躐蹋形象的认知如出一辙。如果要精确表达西部生活的丰富多彩场景，体验生活这一课还是有补上的必要。不能满足於肤浅的表述。

   随后张导的片子，刻意追随好莱坞的时尚，趋向华丽的大场面。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冲击力。《黄金甲》的场面够恢宏壮丽的了。几秒种的镜头，化费可能数百万。这种用铜钿银子铺就的成功，并不能说明创作人的天赋和才华。但《黄金甲》的摄影技术和色调运用上的挥洒自如，与《红高梁》一样是十分大气、堪称一流的。看惯了小打小闹小制作的中国观众，初见这般仗势，有些目炫神晕，眼睛一亮，也在情理之中。张导原本是摄影出身，扬长避短，应该无破绽可寻。但这次涉足喜剧闹剧无厘头领域，就给人有口舌之趁了！

   我曾说过，喜剧，是骑手最难驾驭的“劣马”。不是每个编剧、导演、演员，随你性情所致，能一展身手的地盘！香港无厘头电影代表人物周星驰，据说是个香港土生土长的上海囝！他的成就，有人想要取代，也不是根好啃的骨头！谈何容易！他有很高的喜剧天赋，还有他对艺术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选材严谨，表演独具匠心，点滴成功，聚沙成塔。看他演得轻松，可创作上绝对要化大力气。谁认为无厘头无缠头，没啥大不了，掉以轻心草率上手，凭想当然能一蹴而就，不失败才有鬼呢！纵观文学艺术漫长历史，出过几位真正够得上喜剧家称呼的人物？西方有莫里哀、哥尔多尼、果戈里、卓别林、路易·德菲耐斯．豆豆先生……中国的关汉卿善写喜剧，如《救风尘》，但也写过悲剧《窦娥冤》，他像莎士比亚一样，是全才！真正可称得上专业喜剧家的有清代有李渔、现代则有丁西林！周星驰可算得上一个！至於众多的相声、小品、滑嵇、二人转的演员，虽时有出彩的表演，但要称得上喜剧家，还须多多创造喜剧角色、多多努力实践、积累。南薇先生生前曾看好陈佩斯，曾设想为他量体裁衣创作一套系列作品，可惜无有机缘，在时序上已有时差，擦肩而过，空留遗憾。陈佩斯确实是块可雕琢之璞玉！千万不可再蹉跎岁月，让其功亏一蒉。人才难得呀！

    回过头来再说“三枪拍案惊奇”。以制作人文宣来看，该剧定位应该是“贺岁喜剧片”。容我直言，该剧丝毫没有喜剧矛盾冲突。也就是说，剧情发展根本不存在喜剧的框架结构。倒像是“类惊悚片”。说它是惊悚片，又缺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悬念，与西区柯克的经典作品相比，简直无法望其项背。在选材和定位上已错位了，导演可以说对喜剧的特点一无把握就不知天高地厚伧促上马。一开头就犯了大忌。导演是不是以为有这么多一流喜剧演员加盟，《三枪》就能变成喜剧片了？真是大谬不然！演员阎妮是个非常难得的喜剧女演员！她在《武林外传》演出中表现老板娘角色轻松自如，一笑一颦，尽入戏中；一步一摇，自领风骚；风情万种，演来异常放松！因为《武林外传》本来就是无厘头喜剧结构，她演来得心应手，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处处出彩！而在三枪中却显得拘谨，放不开手脚，有时着力点都找不到，看了真为她捏一把汗！太吃力了！一个优秀的导演，要充分发掘演员自身的潜质，让其充分发挥其潜在的优势！像《三枪》那样消费演员的能量，是十分残忍的自私！同样赵本山在“春晚”十余年的积累，小沈阳靠“春晚”一炮走红，大导演随手拿来消费，以此作为影片卖点，走这样的捷径也非“常道”。如果真应验了张导海口，一枪一个亿的票房，那百分之九十要分与“春晚”剧组。否则，等观众在电影院看完《三枪》，在电影院门口大呼“上当”时，消耗的可是“春晚”编导人员十余年的积累和《武林外传》剧组的呕心沥血的收获和成绩！这一点张导不可不察！

   戏一开头，面馆老板王五麻子，蓄谋“买凶杀妻”的开局已是注定作品不会成功的败笔！这是一个惊悚剧的开局，是一个惊险片的悬念。而不是喜剧矛盾的引子！

    如果是这样的开局，那就有好戏看了：王五麻子自知相貌丑陋，不配如花似玉的娇妻，因而处处设防，以防娇妻红杏出墙，但尚不知娇妻早已异情别恋，另有所钟。而娇妻虽与伙计李四有了婚外情，但也处处防着被王五麻子识破。於是王五麻子、李四、老板娘几次三番相遇，碍於丑夫在场，不能互通款曲，聪明的老扳娘只能想尽办法，言语双关与李四谈情说爱，而让王五麻子误以为妻子回心转意，一直深深爱着自己，一波接一波出现真与假的错位和误判，妙趣横生的台词，夸张又含蓄的三角戏，这才是喜剧所特有的结构！所有的人，包括观众，都一目了然老板娘和李四的恋情，只有当事人王五麻子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是认为娇妻仍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腕之中……这才是喜剧式结构框架！就如南薇编导的《阿Q正传》第二场戏。赵老太爷全家，包括吴妈，一哄而起在捉拿“调戏吴妈”的阿Q，而蒙在鼓里的阿Q非但不逃逸，反而帮着“阿Q捉阿Q”，满场子鸡飞蛋打团团转，造成满场爆笑的喜剧效果，这才叫喜剧式的结构冲突！

   而电影《三枪》的剧情发展，是属於胡编乱造、毫无新意、毫无章法的“劣作”。全剧一共开了三枪：第一枪，被王五麻子雇用的杀手张三，收了王五麻子的银钱，反而一枪打死雇主王五麻子；第二枪，王五麻子居然没死，突然立起僵直的不死身躯与李四面对面差点碰了鼻，李四惊吓之后，误发一枪，二度打死王五麻子；第三枪，杀手张三抢了银子，还想杀老板娘，老板娘惊恐万状之中，抖抖索索举枪射杀了杀手李四！如此稀松寻常的三枪，要价一枪一个亿票房，这会令写初刻、二刻《拍案惊奇》小说集的作者凌蒙初，九泉之下跳将出来感到：“哇煞！这才叫‘拍案惊奇’？……”真是令人叫绝了！

   所以，即便是大导演、名导演，也有一个不断充实、学习提高的必要性！要搞喜剧，不妨温故知新再读读莫里哀；要搞惊悚悬念片，不妨再看些西区柯克老电影！戏剧文学之所以与写小说散文两码事，是因为它有许多特定的规律和技巧，它受到时空的制约，不能随心所欲！而电影导演也不是万能胶！各有各的生活阅历、内在气质、个人好恶诸多限制，倒不如像吕克·贝松，一生只求导十部片子，宁缺毋滥。这也许是另一种操守吧！

   不过作品中也有一个神来之笔。将二人转耍手帕特技，用於摊面饼。当然，你若到过国外真正意大利比萨饼店，看过意大利厨师用旋转方式表演制作比萨特技；或者到过印度早餐店的厨师用类似手法制作“落蒂·白拉脱”煎饼时，此类“创新”也就不足为奇了！二人转的手帕舞有此妙用，也是托张导的福了！

   我写此文无意眨低张艺谋导演。作为中国鼎量级导演，他是当之无愧的。只希望他像天鹅一样，要多爱惜自己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