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第一代上海房价炒作者

方励之 10-07-23 
　　　　　　　　　　　　　　　　　　　　　　　　　　　　··

　　上海房价的炒作，不是我有兴趣的课题，也没有时间关心。但阴差阳错，第一代上海房价炒作者撞到了我的眼前。

　　今年（２０１０年）由国际相对论天体物理中心主办的学术会议原本定于七月中旬在法国尼斯召开，有法国方面的赞助。后来突然改到意法边界的Ｖｅｎｔｉｍｉｇｌｉａ举行，时间不变。原因是欧元危机。意大利政府要求，它们给会议的钱必须在意大利境内用；同样，法方的钱要在法国境内用。二力的平衡点只能是在意法边界上。七月１２到１６日，与会者住在法国的Ｍｅｎｔｏｎ，每天一早过境去意大利Ｖｅｎｔｉｍｉｇｌｉａ开会，吃午饭。晚上再回到法国，吃晚饭。二地相距约两公里，用的都是欧元。

　　会议地点在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它在欧州很有名，据称是欧州最精致的花园之一（见图）。花园的“风水”的确不错。阿尔卑斯山南端终于尼斯和热那亚之间的地中海，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即在阿尔卑斯山“入海”处的山岩上。面积１８公顷，从海面到高达１０４公尺的第一阶梯，都在花园中。这一带的地中海岸，寸土寸金。从花园向西走，一路是赌国摩纳哥，优雅的尼斯，影城嘎纳，法国香水之乡格拉斯等等。可见其品味。

　　介绍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的小册子说，花园中约有六千多种树木和花卉，还强调，也有中国元素。但是，凡有中国文化背景的与会者都没有看到，那有中国元素？没有梅花，竹林，也没有兰花和牡丹。

图１，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中的建筑之一，是我们的会场，面对着地中海。

　　后来明白，中国元素指的是钱。这花园是用第一次上海房地产大炒作（１８５３－１８６４）赚的钱造的。Ｔｈｏｍａｓ　Ｈａｎｂｕｒｙ（１８３２－１９０７）是英籍，奎克（ｑｕａｋｅｒ）教派，汉名为汉壁礼。上海曾有一条马路以汉壁礼命名，即现在的汉阳路。他是上海第一代房价大炒作获利者。花园中留有那一段历史的不完整记录。有人说，汉壁礼还做过鸦片生意，花园中找不到证据。 

图２：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中的汉壁礼铜像，远景为热那亚海湾。

　　１８５３年，汉壁礼２１岁，当属无业，两手空空到达上海作生意。十四年后，１８６７年，汉壁礼就已暴富，买下了如今的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的地皮。１８５３－１８６４年，太平天国动乱，清军大败。江浙一代的富户为避难，纷纷寻求洋枪队保护，大量涌入上海的洋人租界。导致租界地价房价暴涨，十年间上翻十倍有奇。汉壁礼等从香港借钱，再用只租不卖等经典方法哄抬房价，创造了有名的炒作上海（浦西）地价房价的第一个盛世。

　　在中文的文献里，汉壁礼常被尊称为“早期上海最大的慈善家”。也不错。汉壁礼资助过上海的“文学和科学学会”（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ａｎｄ　Ｓｃｉｅｎｔｉｆｉｃ　Ｓｏｃｉｅｔｙ）。据称（或自称）它是上海租界里第一个世界性的文化学术机构。然而，在中西科学交流史中，极少提到这个“学会”的作用。它远不如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留下的“西学东渐”。因为“西学东渐”带来的是西方的数学，天文，医学等，而汉壁礼的上海“学会”是为西方商人提供有关中国的语言、地理、气象等知识，实无西学可言。

　　还有中文文献称，“汉壁礼赚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上海。上海图书馆、博物馆、杂志、报纸都获得过他的资助。１８９７年，他几乎是空手离开上海回欧洲”。大谬不然了。汉壁礼可不是空手离开上海的，Ｈａｎｂｕｒｙ花园就是物证（图２）。与会的英籍同行说，在那个年代，犹太人或奎克是不太敢在女王陛下的大不列颠购置大物业的。Ｈａｎｂｕｒｙ置产于意法边界，足见他的海派精明。

　　从上海来的与会者称，如今，上海地价房价炒作已到了第Ｎ个盛世了。希望出现第Ｎ代上海最大的慈善家，哪怕是汉壁礼式的慈善家也好。

　　２０１０，７，记于Ｐｅｓｃａｒａ 

     (华夏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