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弃婴到加拿大世界冠军:玛丽.娄的故事

2010-9-05 文/唐淦；照片由Marie-Lou 提供

　　出于工作的原因，我有两次到加拿大国家花样游泳队采访。加拿大花样游泳队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一只队伍，很长时间以来在历届世界锦标赛，奥运会都名列前茅，摘金夺银。历史上该队一直是中国队学习的榜样。

　　加拿大花样游泳队的训练基地就在蒙特利尔，在夏天晴朗的日子，他们通常在JEAN-DRAPEAU公园里的训练用游泳池，这里戒备森严，环境幽闭。

　　上一次我去给加拿大花样游泳队拍照的时候是一个酷热的正午，队员们正在JEAN-DRAPEAU 的训练池训练，蓝天碧水之间，我看到正在水池里训练的队员中间有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挑，长相靓丽的东亚人面孔的女孩子一张东亚人面孔。这个长的很中国的女孩看起来似乎是个队长，全体队员都听她的口令在水中摆出各种造型和团队动作。这个亚洲裔的队员当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通过花样游泳队的中国教练陈萌知道，她的名字叫玛丽.娄 (Marie-Lou),是一个被收养的华裔女孩，Marie是典型的法文名字，这说明他生活在魁北克地区，Lou也许是她的中国姓。我对她的身世起了强烈的兴趣。随后通过陈萌教练的对玛丽转达了我的采访愿望，玛丽表示愿意接受我的采访，然后通过加拿大花样游泳队新闻官帕特里克.高布先生（Patrick Godbout）的允许，两个月之后，我再次来到花样游泳队在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游泳馆的驻地，进行了采访。

　　8月上旬的一天，我如约来到奥林匹克游泳馆，正在等我的新闻官高布先生见到我问，你知道玛丽是被收养的孩子吗？我回答：我正为此而来。

　　来到他们训练的地方，这是一个坐落在游泳馆的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专供花样游泳队训练的池子。游泳队每天上午训练，从7点到下午1点半。只见队员们正在教练的带领下训练得正欢。玛丽看到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则随意拍了拍她在水中的英姿。看来玛丽在队中颇受重视，有一个教练在单独训练她。训练完毕，我和玛丽来到一间较为安静的堆放设备的隔间，开始了我对她的采访。

　　玛丽的全名是Marie-Lou Morin, 家住蒙特利尔N.D.G区的Westmount。现在道森学院(Dowson College)上二年级，专业是社会科学。

　　玛丽虽然在蒙特利尔本地人家里长大，但眉宇之间闪烁着似曾相识的中国人特有的表情，她随和健谈，不失成熟，也带有些许孩子的天真。玛丽早已不会中文，而法语就是她的母语。

　　悲惨出生 远离家乡

　　玛丽对于她的身世直言不讳。虽然她接受一个记者的采访是头一遭，但是在成长过程中不乏有人经常问起，对于一个成长生活环境完全是白人的家庭和社会，其黄色的面孔依旧显眼。很多人存在着不少疑问，我只是其中之一。

　　玛丽今年20岁，1990年1月10日出生。20年前，不到一岁的玛丽被她那从未见再过面的母亲（或者是父亲）搁在篮子里放在江苏常州市儿童福利院的门前。这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的关于自己的身世。20年来，玛丽从未再次回到她的出生地。

　　玛丽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的中国姓，她说她姓Chang, 她认为这个姓是张，因为在加拿大很多华裔有着同样的姓。而如果正如玛丽所言她被抛弃于江苏省，而收养她的儿童福利院登记在册的名字写着Chang的话，那这个姓一定“常”。中间的名字是Lou,但玛丽也并不太确定，她说也许是Luo。

　　18年前的一个初冬，48岁的蒙特利尔门窗生产商Gilles Morin和夫人Anne Lussier决定再收养一个孩子。他们通过多伦多的一个中介机构获得了尚在襁褓中的玛丽的资料。经过一系列审核，Morin夫妇来到中国，辗转到了常州市儿童福利院。在儿童福利院，他们见到了健康漂亮的婴儿玛丽。

　　是谁于一个冰冷的晚冬的季节将刚出生的玛丽放在篮子里抛弃于儿童福利院的门前？篮子里还附上一张纸条写着玛丽的出生年月， 1990年1月10日，和她的名字，Chang Lou（或是Chang Luo 、Chang Lu，我怀疑最后一个名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有哪家的孩子叫Chang Lou或 Chang Luo呢？再或者，Luo才是玛丽的姓，而Chang, 是当年儿童福利院为了让以后的玛丽记住她出生的城市，而取常州的常为姓给她，然而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Morin夫妇猜想这也许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中国农民夫妇抛弃了女婴，或者是家境贫苦的两口子养不起孩子？但在90年代的江苏常州，这两点似乎发生的概率都很小。或者是两个偷食禁果的青少年不慎有了孩子，在背着家长生下孩子后无力承担，只能抛弃？！Morin夫妇办理了一切手续之后，带着玛丽在常州城内玩了两天，就踏上了归途，从此，小玛丽远离了她的出生地，Morin夫妇也再未带着她踏上中国的土地。

　　幸福成长 终成大器

　　Morin一家家境殷实，在收养玛丽之前，Morin夫妇已经育有4个孩子，三男一女，都受到良好的教育，现年35岁的大哥是医生，33岁的二哥在银行工作，30岁的三哥随父亲打理生意，26岁的姐姐是牙医。

　　小玛丽到了蒙特利尔，全家都很高兴，从此Morin夫妇对玛丽视如己出，兄弟姐妹对玛丽视如己妹。幸福地度过了童年。

　　玛丽告诉我，他们一家都酷爱运动，哥哥姐姐从小到大喜欢足球和滑冰滑雪等本地运动，玛丽跟着他们练过体操，滑雪。玛丽姑姑喜欢游泳。小时候，姑姑常带玛丽去游泳。8岁的时候，姑姑和游泳队的教练看到玛丽小小年纪，身体素质出众，对水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就对Morin夫妇建议玛丽参加俱乐部参加训练，可以选择花样游泳或者游泳。最后，是玛丽自己选择了花样游泳。从此，每天Morin夫妇带着小玛丽从Westmount到西岛的Dollard- Des. Ormeaux俱乐部训练。

　　俱乐部的训练可不是平时的戏水玩耍，教练的要求不仅严格，而且训练艰苦，少了很多玩耍的时间，可生性好强能吃苦的小玛丽没怎么叫苦连天，这让Morin夫妇感到十分诧异，难道这个养女天生具有运动天赋还是天生有着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的精神？

　　但小玛丽却不想这么多，有妈妈爸爸的陪伴，就开心。没想到，玛丽在俱乐部中逐渐崭露头角，在历次的全国各个年龄组的比赛中取得不错的名次，开始引起加拿大国家队的注意，最终被选为国家青少年队的一员，并代表加拿大参加了一系列的国际比赛，包括2005年希腊15岁以下COMEN COP杯赛，玛丽获得了团体第4名；2007年夏威夷公开赛双人比赛第一名。后来玛丽逐渐进入国家成年队。2009年，玛丽获得德国公开赛团体第四名，2010年获得西班牙公开赛团体第二名。在2008年，玛丽随加拿大花样游泳国家青年队，参加了在俄罗斯举办的世界青少年锦标赛，最终获得团体第一名。亲临比赛现场的Morin夫妇当看到玛丽上台领奖的一刻，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为能够拥有这样一名勤奋好学，聪明美丽的中国养女而感到深深的自豪和幸运。

　　同是天涯沦落人

　　虽然Morin夫妇将玛丽视如己出，倾力培养，但在玛丽心头，仍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家里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于无人处，玛丽依然会感到莫名的孤寂；在没有训练的闲暇时光，不时会想起自己模糊的身世。好在 Morin夫妇通情达理，手里一直有着当年从常州儿童福利院一起被领养到蒙特利尔的其他5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当年和玛丽一起被蒙特利尔家庭领养的还有其他5个女孩子。他们随不同的家庭长大，现在已经到了花样年华，在大学预科上学。平时训练和学习繁忙的玛丽时不时和她们联络，如果6姐妹时间都凑得齐，还偶尔聚会一下。她们很少谈到中国，谈到常州那个城市，但她们当看到对方的脸时，却知道那是一种无形的纽带，这纽带将她们的心灵连接起来，使她们彼此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与众不同的友谊。她们各自不同的家在蒙特利尔，但她们又是对方彼此的另一个家，另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只存在于养父母转述的支离破碎记忆中的心灵之家。

　　在此文截稿之际，玛丽给笔者发来EMAIL, 9月中旬，玛丽将代表加拿大参加在中国江苏常熟举行的第12届FINA花样游泳世界杯比赛。这是玛丽作为加拿大花样游泳国家队参加的最重大比赛，这也是玛丽自从襁褓中离开中国后首次踏上故土。幸运的是，她离她的出生地是那么近；不幸的是，人海茫茫，她不会找到她的妈妈。20年过去了，在仅仅70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常州，也许还住着玛丽的父母，假使他们能在电视中看到这个比赛，假使他们发现代表加拿大比赛的一个中国面孔的少女而发出赞叹的时候，他们能否知道，这就是他们曾经抛弃的亲生女儿？！（文/唐淦；本文照片由Marie-Lou小姐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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