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时安:真正的经典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吴敏 实习生 周晓婷 2011-03-14 南方日报
摄影/李立辉
○核心提示 经典的重写、续写、改编已成为当下的一大潮流,冲击“诺贝尔”“奥斯卡”的口号也时刻挑动着文艺界的神经。在这个时代,高成本、大制作让人应接不暇,然而能够让观众和读者产生共鸣,名留青史的“经典”却是少之又少。在迎来文学艺术界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我们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浮华背后,我们如何能够创造出属于这个时代的经典?3月5日,上海市政协常委、原上海艺术创作中心主任、著名文学评论家毛时安教授作客岭南大讲堂,讲述真正的经典是如何炼成的。
当今的文艺创作缺少“冲动”
当前的文艺创作可以说从数量上看,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繁荣的程度,就像我们GDP总量是世界第二一样。然而从艺术家的角度看,这种文化繁荣是如泡沫一样吹弹即破的。
德国诗人席勒讲文艺创作要有感性冲动和形式冲动。现实生活当中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以感性的形态使艺术家直觉地产生感性的逾越和冲动。但今天很多艺术家缺少感性的冲动,都在闭门造车。在我国有五千年的漫长历史,出现在荧幕上的却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人物角色。在刚才提到的全民“打拐”中就有许多让人感动至深的故事,然而艺术家们对于这样的现实缺乏了感性冲动。感性冲动是一种内在的、心灵的冲动,它是不固定的,飘浮的,必须借助一种形式把它固定下来。艺术家要为自己的感性冲动创造一种适合自己个性和感性表达的独一无二的形式载体。当感性冲动和形式冲动的阶段完成了以后,艺术家就进入了一种超越功利的束缚。而现在我们很多艺术家,一开始就想我这个能赚多少钱,卖得出去还是卖不出去,一旦如此艺术就会变质。
在我看来,现代创作有“四浮”,一是创作动机浮躁,艺术家大都有一种急功近利的不平衡心态,每一次创作都想变成精品;二是,内容浮夸,每一个搞艺术的人都往“大”里整,很不切实际;三是,形式浮华,现在拍电影投资动不动就上亿,形式却越来越浮华;最后,思想艺术肤浅,艺术没有感人的力量,没有想象。
金钱对于文艺含有杀伤力
没有金钱是不行的。艺术创作,特别是电影、戏剧,它需要钱,但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艺术。曹雪芹就是在窘迫的经济状况中写出了《红楼梦》。尤其是到了今天,我们不能让拜金主义思潮横行无止。从人类的艺术史、思想史、文化史、美术史的角度来说,所有在艺术史、思想史、文化史、美术史上留名的思想家、哲学家、艺术家对于金钱都是持批判态度,只有我们国家,大家都一股脑儿地为金钱唱赞歌。所以我们今天要重新认识,金钱的确能给我们带来幸福,但是金钱同样能戕害一个人,多数犯罪行为都是由金钱引起的。
金钱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艺术含有杀伤力,我们有很多很好的作家、艺术家,他也许没有钱,但还能创作出真正传世的作品,但是一旦在金钱面前他迷失了方向,他在电视面前侃侃而谈,他在南方赚钱,在北方赚钱,在全国赚钱,然后他的名字也很赚钱,但你说他拿出什么东西呢?最后拿出的东西不是东西。所以我讲金钱和艺术的关系我们今天要重新思考,包括金钱和我们自己是什么关系,都要认认真真地去思考。
我们为什么需要文化?因为它与幸福息息相关。现在谈到文化,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比如说有一种就认为文化是能赚钱的,还有一种是让文化服从于眼前的政策。在我看来,这两种价值导向对文化的健康发展都是不利的。最近胡锦涛总书记专门提出:“一定要从战略高度深刻认识文化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从战略的角度看,在物质生活之外,我们确实需要文化,这是一个原命题。
中国正走在从大国走向强国的征途中,然而中国人幸福感却需要重新定义,幸福在哪里?幸福包括内在的幸福和外在的幸福:外在的幸福是物质化的,内在的幸福更多的则是内心的满足感。现在我们关注民生、幸福都是很重要,但是首先内心要知道什么是幸福,这个就是文化。
文化能提供“安身立命”之所
文化作用于每个人的心灵,它滋润、雕刻着我们的心灵,就像水滴石穿一点一点,然后把我们的心灵塑造成一个比较完美的形态。然而当下的中国人是个什么样状态?今天的人就像吃了药的蟑螂似的,莫名的烦恼和焦虑。正是因为文化使原本无动于衷,坚硬如铁的心、冷酷的心变得柔软而充满爱意。最近全民打拐,这就是文化温暖人心的具体表现。文化还能使我们平庸琐碎的心变得诗意盎然。艺术不同于日常生活的琐碎,艺术是诗,正因为有了诗意,生活才有了意义。它使我们的贪婪变得节俭,这不是个品质问题,是一个心理问题。它使人们空虚的心变得充实,使浮躁的心变得沉静,脆弱的心变得坚强,阴暗的心变得光明。
所以我觉得,文化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一个人一生起着至关重要的导向和定位的作用,特别是文化提供给我们一个价值导向。古人管文化叫“无用之用”,它是看起来没有用的,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解决人赖以安身立命的所有的基本问题。我们需要文化,是因为人的全面发展需要文化。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吴敏
实习生 周晓婷 摄影/李立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