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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应铸:《域外苦吟》—— 自序
7/14/2011 点击数:2204

《域外苦吟》——自序

程应铸

                寒夜闻柝 转自 零度写作  2002-9-4                   
        

   一 . 痛苦始终是我写作的原动力
    
 生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唯有不惧痛苦﹐才有真实的吐诉﹐才有属于自己灵魂的吟唱。

   三十余年前﹐我正生活在大陆文革的铁幕下﹐犹如辗转在风雨如盘的漆黑之夜﹐遭受着旷古未有的灾难﹐更目睹着无数鲜活的生灵被折磨而枯萎﹐人性的泯没令我压抑﹑痛苦﹐令我悲愤欲绝﹐然而我不忘冒着危险﹐用我的笔吐诉我的心声﹐于是就有了我的第一本抒情诗集《月光下的徘徊》。

 当我的生命在痛苦中历经了半个世纪后﹐一九九九年五月我带着对自由理念的向往举家移居美国﹐开始了我的异国浪游生活﹐然而这对于年过半百的我来说﹐要拋弃旧的一切﹐去面临全新的挑战﹐确是自己生命旅然b中的一个痛苦裂变。其中既有到达自由之岸的欣喜﹐又有离别故土的淡淡乡愁﹐既有对西方文化及异国人文景观的感叹好奇﹐又有对故国历史文化和风物人情的无限依恋﹐既有对美好未来的热切向往﹐又有对于当前如何启步的迷惑不安﹐既有对新事物感悟时的兴奋﹐又有碰壁于现实的沮丧。于是我陷入在一个矛盾万端的痛苦旋涡中﹐里面搅合着中西文化冲撞所带来的困惑﹔搅合着由于过去﹑现实和未来三者间的纠缠所产生的悲哀﹔搅合着异国生涯中因着语言障碍而造成的失落﹐自我价值一时无以展示而引起的彷徨和怅惘﹐更有择业受阻所滋生的苦闷和迷茫。在难以摆脱的矛盾痛苦中﹐我渴望着宣泄﹐并寻求着世人的共鸣﹐因此﹐在现实生活中每有感触﹐我便忠实地用诗的形式进行吐诉﹐于是就产生了我的又一本诗集──《域外苦吟》。

  《域外苦吟》虽然是一本抒发个人情怀和心声的诗集﹐吐露了一个蜇居异国的新移民矛盾万端的情绪和心路历程﹐然而我以为这种情绪和心路历程是每一个海外游子和客居他乡的旅人所共有的﹐我相信任何一个浪迹异国的天涯客﹐任何一个漫游他乡的落魄者﹐无论是事业有成﹐抑或目前仍彷徨于十字路口﹐都一定曾经有过《域外苦吟》所表达的心理体验﹐也一定能在这本诗集里获得共鸣﹐因为﹐追求理想﹐挑战未来﹐恋乡和怀旧﹐是人类桓古不变的情怀﹗故而我愿意以这本小小的诗集奉献给广大的读者。

   二 .淡淡的幽思﹐ 浓郁的乡愁构成诗集的基调
    
   在《域外苦吟》中﹐乡愁﹐对于故土的眷恋﹐始终是一个绕梁不散的主旋律。祖国﹑故土﹐乃是我们祖辈世世代代籍以生存繁衍的那片土地﹐而决非是一个政治实体﹐故而怀恋乡土是人人皆有的自然情感﹐试看﹐古往今来多少墨客骚人着墨于此﹐在漫漫中国文学史的长河里﹐从楚辞﹑汉赋﹑六朝骈文﹑唐诗﹑宋辞﹑元曲到“五四”新诗﹐产生过多少感人肺腑﹐百诵不厌的思乡绝唱﹗

   我爱我的故乡﹐我在东海之滨和浦江之畔的上海生活了半个世纪﹐我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我的生命曾经在那块土地上艰难地流淌﹐流淌中自然会留下许多不可磨灭的印迹﹐其中﹐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有对美好事物含泪的追寻﹐有长年不懈的爱﹐有友谊的陶醉和慰籍﹐这一切都构成了我具体的思乡情怀。

  有句俄罗斯谚语﹕“痛苦一旦过去便会变成美好”﹐真是极富哲理﹐因着岁月的流逝﹐在回忆之中即便是痛苦的灾难也会被诗化。我在故乡的半个世纪生涯中﹐充满了痛苦﹐尤是人性被严重扭曲的文革十年﹐正是我的人生最富梦想和冲动的青春阶段﹐其时﹐没有人格的尊严﹐没有思想的自由﹐没有光﹐没有热﹐更没有人道和温情﹗可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想往着自由的生命是何等地忧郁彷徨﹐然而生命依旧在执着地流淌﹐它无畏地穿越了黑暗﹐并且留下了一个个难以淡化的记忆﹐这种对苦难的回首﹐便成了我怀乡情结中重要的一环。

   我住在上海的中南部﹐那是以前的法租界。上海虽然开埠仅百余年﹐然而却有它独特的历史和文化﹐我家的附近就有许多人文景观﹐在梧桐树浓茂遮天的街道旁﹐有经过时光淘洗﹐而留存下来的上海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典型建筑﹐如石库门﹐旧式里弄房屋﹐新式里弄房屋﹐洋式花园小楼﹐它们有着各自不同的文化涵蕴。加以咫尺之遥的国父中山先生故居﹐以及一间间文化名人三十年代蜇居其中﹐写出撼世之作的亭子间﹐都增加了故乡的魅力。我经常带着幽思漫步在绿荫蔽日的梧桐树下﹐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历史的画卷里。而这种对于故乡风物的追恋使我的乡愁变得愈发浓烈﹐在我目触异国风情之际﹐心中所激起的感情波澜﹐更多的是对故乡的怀念﹐这种情绪在《域外苦吟》中时有表露。

 友谊是我往昔苦难生活的支柱﹐对于友谊的追想将我的思乡情结醅酿得尤为醇郁。我幼时就很向往晋代竹林七贤旷达无拘的生活﹐很敬佩他们的豪放不羁和耿介不阿﹐尤是视权贵如草芥的傲世风骨。在现实生活中我结识了一些淡泊名利﹐视文学为生命的朋友。其时我们都正处于最敏感多思﹐最富理想冲动的青春期﹐我们执着于真﹑善﹑美和心灵自由的追求。然而环境却是沙漠般的荒芜和险恶﹐死死地桎梏着人心﹐扭曲着人性。于是文学就像一炬圣火﹐照亮着我们的心屝。我们曾冒者危险传阅被定为异端的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如饥似渴地吮吸其中的养份﹐并忘情地倾吐各自所获的人生感悟﹐毫不忌惮环境的虎视。我们曾深夜相聚于暗室﹐聆听被禁的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古典音乐大师的名曲﹐从中获取人性的力量。就这样﹐我们结下了诚真而牢固的友谊﹐在以后二十余年的人生风雨道上﹐我们相互依傍着﹑扶助着﹑勉励着﹐越过一个又一个困难。我极其珍惜这样的友谊﹐居纽约后﹐对于朋友们的思念﹐对于过去那段共同生活的回忆﹐融合着我对生我的那块土地的爱恋﹐成为我怀乡情结的重要部份。在《域外苦吟》中﹐《夜归》﹑《异国之秋》﹑《深夜的寻问》﹑《雨丝》《风的信息》﹑《中秋之月》﹑《我不知道》﹑《寂寞的夏夜》﹑《梦归》﹑《沉寂的除夕之夜》﹑《空空的等候》﹑《岩画和钟乳石》﹑《你可记否》﹑《深夜的等候》﹑《想起了很多》﹑《旧屋断肠日》﹑《魂断云天》等等诗篇就是对这种情怀的具体吐诉和歌吟。
      
   三 .美丽的Ellwell Crescent激发了我写作的灵感
  
 抵美后﹐我对于有万国之城称呼的纽约的推想是﹕这是一个由水泥砌筑起来的城市﹐处高楼耸立﹐地铁﹑高速公路纵横交叉﹔高度的商业化﹐紧张的工作节奏﹐现实的思维方式﹐超现代的生活理念﹐使人们远离了大自然﹐远离了人类有史以来所醉心的恬淡平和的生活。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纽约这样一个繁华喧嚣的闹市中居然还存在着都市的桃园﹐存在着欧洲牧歌式的生活环境﹐存在着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和亲密对语。

   我移居纽约后﹐一直居住在皇后区雷哥公园的Ellwell Crescent ﹐这是一个美丽宜人的住宅小区﹐整个区域由五条曲曲的弯道构成﹐每条弯道都如残月之弧﹐两侧依次棋布着一幢幢风格各异无一雷同的尖顶小屋﹐屋前园圃每每为敞开式﹐各户庭院的构思和布局都有独到的匠心﹐真是仪态万千﹐深具个性。内中均树木浓郁﹐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充满欧陆风情﹐弥散着一派平和无争的宁静气氛﹐仿佛童话世界。而整个区域就像一个近似半圆的弯月﹐故此地又名之为弯月区。区内静谧安祥﹐道上少有人迹﹐逢早﹑晚或周末﹐则可见西人在园中植花割草﹐他们的投入﹐他们对自然亲近的热情令我感慨不已。很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遗风﹐看来﹐东西方文化极有相通之处。

   对于大自然的深爱和热恋﹐对于四季变化的敏锐感知﹐对于周遭环境的触景生情﹐是每一个写诗人的天性。诗人无时无刻都在刻望摆脱烦琐的现实﹐渴望去拥抱大自然﹐领悟大自然﹐并使自己的心身和自然融为一体﹐在自然的天地里﹐任思绪汨汨而流﹐任想象展羽而翔。于是揣着梦一样的幽思﹐缓缓举步﹐踯躅于一条条美丽的弯道上﹐是我栖身纽约后每日必修数次的功课。从此﹐美丽的Ellwell Crescent 便多了一个忧郁的徘徊者﹐一个孤闷的东方幽灵﹐一个寻梦的幻想家。

   每日﹐无论是晨露沁人的清晨﹑或是煦阳懒懒的午间﹐无论是微风习习的傍晚﹑或是皓月当空的静夜﹔无论是万物初醒的早春﹐是绿荫浓郁的仲夏﹐是满目斑斓的深秋﹐是大雪骤停的严冬﹐或风﹐或雨﹐或雾或雪﹐我都会迈出大门﹐带着无名怅惘﹐带着漫无边际的寻思﹐带着对大自然炽热的钟爱﹐让自己的身影笼在风里﹐雨里﹐雾里﹐露里﹐笼在晨曦中﹐夕阳里﹐笼在月色中﹐星光下﹐让自己的身影在一条条可人的 Crescent弯道上漫游﹐周围静谧的气氛﹐陶人的景致﹐宛如无争的世外桃园。道边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栋屋宇﹐每一道栏栅都浸染着浓厚的异国情调﹐融和一种于我而言是全新的文化气息﹐勾起无限的暇思和联想。我领略到异国人文景观的魅力﹐并感悟到西方文化所特有的美感﹐从而激起我歌咏的勃动。

   由是﹐在《域外苦吟》中出现了诸多异国自然风光的描写和美好意境的塑造。大多是有感于异国和故国自然风貌的差异而作﹐其中既有因着至深的故国之思所带来的淡淡悲哀﹐又有置身于域外诗化环境中所涌起的美感和冲动。我写雨﹐写风﹐写月﹐写雾﹐写露﹐写花﹐写草。如写雨﹕“雨丝啊﹐斜斜的﹐∕飘飘逸逸的雨丝∕你们犹如梭中游出的线﹐∕密密地﹐绵绵不断地﹐∕把天和地织在一起﹐织就了一片朦胧﹐∕朦朦胧胧中﹐∕衬着一座座水色淋漓的∕红墙尖顶小屋。……雨丝啊﹐你们是不是来自我故乡的游云∕曾经汇集在浩荡的浦江﹖”如写月﹕“我在秋风中兀立﹐∕向着你深情瞭望﹔∕你虽然依旧﹕∕圆盈如盘﹐∕清澈若水﹐∕明净似镜﹔∕但清澈明净中﹐∕残留着黝黝斑痕﹐那可是映着的∕我故乡的树影﹖”把对异国风物的歌咏和故土之恋搀和在一起﹐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另外诸多抒写自然景色诸的篇章如《秋叶》﹑《EllwellCrescent之秋树》﹑《飞叶》﹑《落叶》﹑《静穆的夜》﹑《晨雪》﹑《夜雪》﹑《晨露》﹑《冬树变奏曲》﹑《夜雾中的街灯》﹑《阳光和残雪》﹑《深井和湖泊》﹑《春暖了》﹑《你不见》﹑《分不清》﹑《老树》﹑《枯树礼赞》﹑《弯月之春》﹑《树和灯》等﹐都是在弯月区弯道上徘徊时所涌出的灵感的结晶。反映了作为万国之都﹐作为世界大都会的纽约﹐在其缤纷绚烂色彩中所呈现的宁静﹑恬淡﹑安祥的一面﹐和其高楼林立﹐霓灯遍布﹐车龙马水﹐人群熙攘的闹市风情形成鲜明的反照﹐可让人从中品味出纽约所蕴有的特独的魅力﹐领略到纽约多元文化中诗意和静美的一个分支。而这种体验也只有亲临其境后方能获得﹐能在都市动脉如此强烈搏动的纽约挖掘出这样的诗境和美感﹐这是我赴美前所始料不及的﹐而我以为这恐怕恰是纽约这个特独的世界城市的魅人之处。
             
   四.异国历史文化的冲撞给予我强烈的写作热望
            
   我移居纽约后﹐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浸染在迥异的文化氛围中﹐外界物像在视觉和心理上所产生的强烈震荡﹐不可避免地在心里激起一阵阵波澜﹐引起对人类历史文化宏观上的思索﹐引发对新事物的良多感触﹐以及促动对一些现象进行内涵意义上的挖掘。这就是《域外苦吟》所反映的又一个侧面。

   客栖美国的大都会纽约﹐一年来我造访了诸多深具文化品味的的地方。我乘海轮造访斯登文岛﹐隔海遥望自由岛﹐只见高大巍峨的自由女神像耸立在蒙蒙海雾中﹐此时我的心情是何等激动﹐一种深厚的历史感漫漫袭上心来﹐我想起一百多年以来﹐在这块充满蓬勃朝气的新大陆的吸引和感召下﹐有多少后来为人类作出卓越贡献的巨子﹐克服了重重艰难险阻而奔向了她的怀抱﹐其中有曾经穷愁潦倒的小人物卓别麟﹐有逃避了法西斯迫害的爱因斯坦﹐托-马斯曼﹐有摆脱了苏俄暴政和专制的拉赫玛尼若夫和索尔琴斯基﹐还有毕生追求艺术完美的德沃夏克﹐等等。而新大陆也敞开了她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旅人﹐从而使自己成为地球上的自由之土﹐并由此而造就了她的繁荣﹐造就了她色彩缤纷﹐风情万种的多元文化。这种对自由之土的感恩和赞颂之情﹐在《自由女神像》中作了充分的表露和倾吐。

 也正是在这种情愫的驱使下﹐我将自己的视线和视野深入并扩展到纽约都市生活的各个角落。我徜徉在高楼壁立的华尔街上﹐想象着美国当今领衔世界的金融业就是在这条狭窄如谷的墙街上开始发祥﹐并不断延伸拓展而成。当我跻身曼哈顿高楼森林中﹐每每爱在世贸大厦的门首驻足﹐仰望那一双直插入云的方塔﹐惊叹这一现代建筑大手笔的造型简练和气势恢宏。我静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犹如置身于激流中心可人的陆岛上﹐我漫游于城市大公园里﹐如同深入到悄无人迹的旷野﹐大自然的亲切抚慰令我砰然心动﹐我领受到都市环境的另一个优美的侧面。我还游逸于穿梭不息的地铁里﹐目睹了车厢里的众生百态﹐领略到纽约人在匆忙的都市生活里忙里拾闲的生活情趣和精神风貌……就这样﹐因着对异国崭新事物的寻访和思索﹐产生了《华尔街》﹑《高耸的双塔》﹑《纽约地铁所见》﹑《静坐中的暇想》﹑《都市的草原》﹑《万家灯火》﹑《高速公路》﹑《灯火》等反映纽约大都会特有
风貌的作品。

 不仅如此﹐我还把我的触角深入到都市的文化生活中﹐我数度问津了纽约世界级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遨游在浩瀚的艺术之海中﹐深感于其藏品之精﹐之广﹐以及保护之善。面对平素仰慕不已的大师﹐伫立在一件件他们为之呕心沥血的巨作之前﹐如同了却了一个长久的心愿﹐能有缘以心灵和巨匠进行对语﹐这是何等一件幸事﹗能不叫我心潮澎湃﹐浮想连翩﹖

 我造访了大学之城 New Haven﹐深为城中浓郁的文化氛围所感染﹐所倾倒。我光顾了一家家风格各异﹐充满异国风情的旧书店﹐里面弥漫着时代的沧桑感和醇厚的文化气息令我痴迷若醉。我还深入到纽约以及哈德逊河沿岸的古文物市场﹐惊喜于在美国这样一个历史不久而又高度务实的社会中﹐竟然存在着一股追寻人类历史流淌痕迹﹐以及追求多样审美意识的巨大潜流﹐这是以前所未料及的。我还观看了纽约艺术团体的夏季露天义演﹐感动于纽约文化界普及艺术于广大市民的善举﹐更感动于纽约人在快节奏的工作之余对艺术所抱的痴恋热情。这些涉及异国文化生活的感受﹐在《复活的巨人》﹑《面对凡高》﹑《耶鲁印象》﹑《旧书店的暇想》﹑《美的展示》﹑《黑色的魅力》﹑《露天舞台》等诗篇里都有吐露﹑折射﹑歌颂。

   此外﹐我还造访了纽约周边的若干宁静的小镇﹐那里恬淡﹑安静﹑祥和﹑诗意的生活方式和纽约大都会喧嚣﹑熙攘﹑充满动力的情景形成强烈的反照﹐体现了美国人文景观中又一种似于东方﹐又异于东方的魅人风情。这种别有意味的风情在《都市的桃园》﹑《宁静的小Town》﹑雨中小镇》中都有展示。

 这些形式的诗篇或多或少地吐露着我对美国﹐特别是对纽约这个国际都会﹐这个将成为我下半生栖身之地的城市的挚爱之情﹐以及表达了我对其中未知事物的新奇﹑探求和思索。
      
   五. 友谊是我人生的依傍﹐创作的动力

   我常常觉得我是为友谊而生活着的﹐友谊可以说是我的毕生追求﹐是我生命的依傍。去春﹐我怀着极度的暗淡的心情辞别故土﹐因为我难以割舍半个世纪来我在那块土地上织就的感情之网﹐我难以承受和那些深交了数十年曾经携手共渡艰难人生的挚友分手的现实。我曾经构划了我异国生活的前景﹕我将置身于孤独的愁城里﹐置身于友谊的荒漠中﹐再也没有深夜的促膝长谈﹐再也没有对艺术的亢奋的切磋﹐再也没有对人生感悟的真诚的交流﹐我将在陌生的国度里﹐孤闷无诉地了却我的余生。然而﹐纽约却给了我意想不到的际遇﹐使我重新浸染在友谊的醇醪中﹐并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上展现了友谊的魅力和风采。先是借着国内好友的牵线﹐我结识了勤于笔耕﹐先期由上海来美的丁证霖先生﹐他的满腹经伦﹐他的博识多学﹐他的嫉恶如仇﹐勇于执词鞭笞人间丑恶的直率﹐他的待人诚恳敦厚﹐如涓涓暖流的风范﹐令我心仪不已﹐由此而结为知己。我们经常往访而深谈﹐交流写作的心得﹐回首在逆境中的感受﹐并同游 Rosevelt岛﹐于是就有了《你打开了一扇门》﹑《都市的桃园》(组诗)﹐以记彼此交往之事﹐以抒彼此共鸣之情。后﹐由于丁证霖先生的介绍﹐我结交了来自台湾的邱勤荣先生﹐邱勤荣先生在性格﹑气质﹑爱好﹑为人上﹐在对艺术的审美情趣上﹐在对人生悲剧性本质认织上﹐与我相近得令人吃惊﹐我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即我们的相识似是上苍在冥蒙中所作的安排﹐也许是老天也垂怜于我对友谊的渴求吧﹗因此在我们相织的第一天深夜﹐我就在极度兴奋中草就了赠邱君的感怀诗《似曾相识》﹐我仿佛回到了易以冲动的青年时代。从此﹐诗歌成了一种心与心沟通的媒介﹐使我和邱勤荣先生像两个刚涉世事的纯朴少年﹐彼此毫无保留地呕出自己的心来进行碰撞﹐而这些碰撞激起了许多诗的灵感﹐产生了一朵朵耀眼的火花。和邱勤荣先生的交往﹐激起了我极大的热情﹐我们的爱好有太多的相似﹐我们对人生和艺术有太多的共鸣和同感。我们在一起聆听古典音乐大师们如怨如诉﹐如歌如泣的大提琴小品﹐两颗善良而热烈地追求美感的灵魂深深为之悲哀并颤栗不已。我们共同面对一幅画﹐会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审视的焦点会不约而同地会合。我们会因为在旧书肆发现一本好书而神采飞扬﹐为之议论风发。我们会从旧物市场里一个简洁的用具而挖掘出它的美学原理和制作的历史渊源。为了回归精神上的淡泊和宁静﹐我们不惜远途跋涉﹐去造访稀有人迹的小镇﹐去过野营生活﹐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为了寻找艺术在各个历史时期所留下的特征和印迹﹐我们一次次同逛古董商店和旧物市场﹐在林林总总的商品中寻索美﹑诗意以及创造者为之付出的孤心苦诣。我们还同赏昆剧﹐同聆歌剧 ……在《域外苦吟》中﹐有诸多篇章如《生命之流》﹑《旷野里的风》﹑《生命的绝响》﹑《低回的吐诉》﹑《西天的晚云》﹑《耶鲁印象》﹑《旧书店的暇想》﹑《美的展示》﹑《雨中小镇》﹑《沟火的暇想》﹑《露天舞台》﹑《黑色的魅力》等都是这一连串生活场景的摹写和由此而引发的情感抒泻。

   可以说我和邱勤容先生的交往从本质上改变了我的异国生涯﹐拓宽了我的视野﹐加深了我对美国社会精神生活的了解﹐增强了我保持原有自我以及追求自身完善的信心﹐也使我的诗作更深更广地反映了美国的多采文化。

    必须一提的是﹐身居美国西部洛杉矶的沈增飞先生对我的这本诗集的写作和完成起了极大的鼓励和推动。沈增飞先生早在弱冠之年就泣别故土﹐在海外浪迹了半个多世纪﹐但是﹐他对母语文化的钟爱却始终痴情不渝﹐他在祖国文字上的修养造诣以及驾驭能力﹐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不因岁月的流逝和环境的变迁而有所减色﹐令人殊为敬佩。我每有诗作寄他﹐他都直率地表示自己的意见﹐毫无掩饰之辞﹐他用信﹐或急不可待地用电话﹑计算机甚而至于电传来表达他的感受和看法﹐并为我的写作推波助澜﹐他的真率令人动容﹐深深地感染了我﹐打动了我﹐激励了我的创作热情。

   尤为可贵的是﹐他以极其膂b真严肃的态度审阅我的诗稿﹐指出我许多遣辞用字上的错误和不妥﹐并用精细的考据来论证他的观点﹐令人心悦诚服。在《域外苦吟》中﹐《风和树》就是给他的真实写照﹐也是一首我自己喜爱的作品。此外﹐像《诗和歌的启示》﹑《倒不如》﹑《赠别》都是有感于人际友谊和真情而写作的。总之﹐在美国的这段生活际遇给了我一个至深的感悟﹐正如一句古诗所言﹕“天涯何处不芳草”﹐只要你热爱生活﹐生活就会向你招手﹐并拥抱你﹔只要你善意待人﹐不拒绝裸露自己的真心﹐你就一定会得到朋友﹐并和另一颗真诚的心贴近。可以说是友谊催酿了我的这本域外诗集。

   六. 真实是诗歌的生命
  
 我所追求的﹐是以诗记录自己的生活﹐以诗抒写自己的情感。真实是诗歌的生命﹐矫柔造作﹐ 无病生吟是诗家之大忌﹐这是我始终信奉的一个原则﹐故而可以说﹐在《域外苦吟》中所表现的忧郁﹑痛苦﹑彷徨﹑失落﹑烦恼﹑沮丧﹐以及所表现的兴奋﹑惊异﹑迷惑﹑沉醉﹑欢快﹑感恩﹐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现实生活﹐都是自我和现实环境冲撞的产物。

   这本诗集﹐对我一年来的异国生涯作了忠实的映像﹐我无时不在渴望用诗的形式来进行心灵的吐诉﹐在现实生活中﹐每有感触﹐我便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切地进行喷涌﹐于是我像一个不安的游魂﹐我的一首首诗作的雏形﹐大多成其腹稿于路上﹑巴士里﹑地铁中﹑街心花园里﹑以及因着冲动而不能入眠的床榻上。诗的灵感皆是因为外界事物的刺激而即兴产生的﹐或是因为沉浸在某一种情绪中而酿成的。只有当我完成了一首诗的写作﹐我才会如释重负﹐内心获得短暂的宁静。转而我又会急不可待地将其示以周围的朋友﹐以寻求共鸣﹐或以诗代信﹐遥寄国内的友人﹐让他们了解我的异国生活和感受﹐并通过诗歌这一纽带使我们共着忧患和欢乐。

   《域外苦吟》这本诗集是我旅美一年来为适应环境﹐在我的心路旅程中留下的实实在在的足印和轨迹﹐我不敢说它是什么成功的作品﹐但聊以自慰的是我以为它是真诚的﹐它是真实的。其中对于环境的描写渲染﹐无不来自我的切身感受﹐由此而来的感情喷发﹐也无不出自我的内心深处。没有对风花雪月的无病生吟﹐没有对异国风情的故作惊人语﹐没有言不由衷的感叹和造作的忧伤﹐没有刻意的雕琢﹐更没有虚无飘渺的空幻。总之我在这本诗集里﹐无愧的是﹐我每时每刻都在向读者坦示自己的一颗真心。

 美国是一个富裕的﹐向往者众多的自由国度﹐然而﹐作为一个初来乍到者﹐我并不因此掩饰因着自身的弱点而屡屡碰壁于现实的灰心﹑困惑和茫然无从。因此我叹息着﹕“琴声携着我的思绪﹐∕漫游在孤独的旷野……∕我们不同是天涯伦落人么﹖∕我转而自问我的前路﹐∕前路﹖∕它在哪里﹖哪里﹖∕泪水终于禁不住∕涔然而下了。”(《不散的琴声》)然而当我面对雄伟的自由女神像﹐有感于美国的自由理念和民主政治时﹐我兴奋地呼号﹕“你﹐渡海而来﹐∕来自古老的∕法兰西帝国﹔∕带着人类坚实的信念﹐……多少人﹐∕因着你的感召﹐∕奔向你﹐奔向你﹗不惜∕饱尝离乡背井的痛楚。”(《自由女神像》)当我受到乡愁的袭击时﹐我悲不自禁﹕“我的心要碎了﹐∕在那飞机上升的一刻﹐当巨大的滚轮离开地面﹐∕当机身像脱弦的箭﹐∕射向浩茫的云空﹐∕我知道﹐∕我成了断线的风筝﹐∕放飞在狂风大作中﹐∕飘摇﹑浮游﹑无定﹐将是我的命运﹐∕而归期又岂能预测﹗”(《魂断云天》)当我受到不眠之夜的煎熬时﹐我呻吟﹕“呵﹐夜雨淅沥了﹐∕但浇不灭∕我愈燃愈旺的焦躁﹐∕反将我脆薄的耳膜∕敲击得激荡欲碎﹐∕像是群蚁在上面∕攀爬﹑刨挖﹑啃咬。”(《焦躁》)当我沉浸在异国美丽的自然景色中时﹐我赞叹﹕“大地洁白得一尘不染﹐∕旧的一切痕迹﹐∕被掩埋﹐被消隐。∕没有路人的身影﹑踏步﹐∕谁又忍搅碎∕这雪夜的宁静﹑纯净﹑完整﹗”(《夜雪》)当我喜悦于友谊的获得时﹐我真诚地吐诉﹕“心和心﹐∕在诗一样叮咚着的∕音乐伴奏声中碰撞﹐∕碰撞闪射出∕耀眼而炽热的光﹐∕又升华为一片∕温馨灿烂的艳阳。”(《似曾相识》)当我感动于母亲的善良﹑慈爱﹑忘我和博大时﹐我亲切地呼唤﹕“呵﹐母亲﹐∕你终于笑了﹐笑得那样会心﹐∕是你读懂了儿的吐诉﹖∕触摸到儿的童真﹖∕你笑了﹐母亲﹐∕使儿又沐着母爱的温馨﹐∕母亲﹐你的心﹐∕总还是那样年轻﹐∕不是吗﹐母亲﹗”(《总是那样年轻》)当我悟到不能很快地近入美国社会﹐其原因在于自身的弱点时﹐我高吭﹕“ 放下你的忧郁罢﹐﹐诗人﹗∕快去拥抱早晨的太阳﹐∕把恶梦留在黑夜的怀中﹐∕把悲哀投入过去的深渊。∕在惠特曼曾经放喉∕引吭高歌的土地上﹐∕不应有绝望的徘徊﹐∕不应有低回的咏叹。∕在接纳过爱因斯坦﹑卓别林﹑∕拉赫马尼若夫﹐得沃夏克﹐∕托马斯曼的国度里﹐∕希望不正如雨后竹林﹗”(《希望》)

 另外﹐务须提及的是这本诗集在形式上有一个特点﹐即每首诗后都有一篇附记。附记原本是写诗以后意犹未尽的产物﹐用以记叙诗歌写作的缘由本末﹐后来朋友们看了以后﹐认为附记除了对诗歌起了诠注作用外﹐其本身也是一篇抒情散文﹐和诗歌同时存在可相得益彰﹐它对诗的意境和情绪是一种很自然的补充﹑扩展和过渡﹐对异国的自然环境和风物人情都有涉及﹐有助读者了解作者眼中的美国﹐建议我在发表这些诗时予以保留。我认真考虑后﹐觉得也许这些附记﹐可以作为一种左证﹕真实是诗歌的生命﹗

 谨以这本诗集﹐敬献给平凡而伟大﹐为家庭儿女从不停止付出﹐予我的异国生话以极大的关爱和安慰﹐至今尚在盼我走入佳境的母亲。

 程应铸
   2000年九月三日
 
脱稿于纽约皇后区雷哥公园弯月区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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