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海派舞台风光不再
(无名)
(“在对待南薇,水辉(许如辉),和对待演员袁雪芬,杨飞飞的迥然不同的态度,颇具典型性!一个被压在底层,任人践踏网上还有人喝彩帮腔,甚至还想再踏上一脚,不如此仿佛不解心头之恨似的;另一个桂冠戴得越来越离谱,恨不能将八克勒的钻石也锒嵌上去!戏迷们这种情绪,那也说得过去。你看世界上追星族的疯狂劲儿,现场对骂的,互殴的,挤塌场子的,踩死人命的……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儿都能发生。但作为文艺领导主管者,也抱有如此心态,观念,立场,并以此分析问题和指导工作,主次移位,工作抓不准主轴,怎么能指望繁荣文艺事业?”)
跟许多市民一样,为了给房地产商腾出舒展拳脚的场所,举家迁至市郊新区。往返原住地一次,乘坐最准时准点的地铁也要一两个小时。住的地方是比原来亭子间,灶偏间宽敞多了,但上海人变成了乡下人,温馨的石厍门弄堂生活渐行渐远。后厢房爷叔,阁楼上阿姨各奔东西,音讯杳然。来趟上海像是“跑单帮”,不到万不得已也懒得故地重游,难免有些许寂寞之感。
偶然走过天蟾逸夫舞台,本来门面不宽。蜷缩在如林广厦之一隅,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寒酸,凄凉和落寞,昔日的辉煌连一丝丝痕迹都难以寻觅。入夜后的灯光暗淡得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往昔人头攒动,霓虹灯闪烁,排队等退票的热乎劲儿再也不见!灯火阑珊处,只见几个老头老太跚跚走动,毫无生气。
这方宝地,曾是我热爱京剧的启蒙场所。上小学的年代,出生平民家庭的我,另用钱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积下三角四角,能走路走上一个小时,买张三楼顶角落头戏票,那可是人生最大的享受!有时遇到客满,只能在门口等退票。等退票也不容易等,因为口袋里仅有三角钱,只够买三楼后排的票。万一等不到退票,舍不得乘电车,再化一个小时走回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常有深切的体会。
我的戏曲痴迷归功於京剧武戏,尤其是猴戏。那时侯,张二鹏的戏已不常见。小王桂卿昆仲三雄的《西游二猴》最令人痴迷,小三王桂卿“宝剑进出鞘”等绝活武功,叫好之声可震耳欲聋!那才过瘾呢!后来来了个天津北派猴王小盛春,在牛庄路《中国大戏院》亮相,他动作干净利索,尤其他带来的猪八戒,不是丑行,而是文武老生,挺着个肉鼓鼓的橡皮肚子,唱做俱佳,一下子让上海戏迷如醉如痴,一票难就,盛况空前。
那时候,看话剧也是大,中学生们的最爱。“北京人艺”在《人民大舞台》演“蔡文姬”“胆剑篇”,九江路挤到车子都难以通过;黄佐临导演的布莱希特,“布谷鸟又叫了”“日出”……场场曝满;戏剧学院祝希娟,焦晃的“无事生非”;上影演员剧团舒适,王丹凤的“雷雨”…… 差不多有戏必看,而且90%看的是“退票”。等退票有诀窍,时至今日仍会津津乐道被提及,最起码要在六点钟之前去售票窗口排队,开演前几分钟兴许可买到剧场“保留票”,而且座位不错!看戏回家,还要将感受原原本本记上日记。蝇头小字一写就是几大页!乐此不疲,一点不觉得时过夜半。
每天打开【新闻日报】,戏剧电影广告足足一整版。近百付剧团争奇斗艳献演各自新剧目。外省市地方戏剧团演出更引人注目,因为进得了正规剧场的,都是鼎级一流的。我看过川剧“白蛇传”,那“变脸”,韦驮“开天眼”,“吊审”蛤蟆精,真让人大开眼界;湖南花鼓戏全本《刘海砍樵》,不仅让人领略了刘海与胡大姐优美的边唱边舞的湖南花鼓戏特有的声腔和表演风格,更让人看到难得一见的“刘海戏金蟾” 一折,当时对演员也不太在意,说不准那位狐仙胡大姐,还真是李谷一扮演的呢!最令人难忘的还是在长江剧场看严凤英,王少舫《天仙配》,当时年轻幼稚,不知天高地厚,观后还写了封提意见的信。内容是七个仙女在天桥上偷看人间美景,七仙女已经看到董永在上工路上了,第二场再来个董永“辞窑”,时序颠倒,不合情理。据说后来演出删去了这场戏。自己觉得蛮有成就感。事实上剧团是否看过这封信都难以确定,只是自鸣得意一番而已。
上海舞台仿佛是个大染缸,演员只要在上海舞台上漂上一漂,漂红了终生受用。不管你是四大须生,四大名旦,都经历过“上漂”这道坎,“龙门”一跳,身价倍增。
如今“上漂”者寥若晨星;“北漂”者人满为患。上海海派与北京京派,平分秋色的势态早已不复存在。我们曾见过媒体嘲笑香港沦为“文化沙漠”,现在“文化沙漠”已侵蚀到了上海,所以过头的话最好慎言,否则观世报一定会反弹到自己身上。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北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是寻梦而来,逐梦而来,有许多梦想成真,获得成功。“西单女孩”,“旭日阳刚”,不是在星光大道上脱颖而出,修成正果。你不见中戏,电影学院表演系招生的场景,比百里挑一比例还高上几倍!那里不仅有恢宏华丽的国家大剧院,还有历史悠久的长安大戏院,梅兰芳大剧院,也有郭德刚德云社小剧场,赵本山的刘老根,传统的,前卫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派蓬蓬勃勃,蒸蒸日上气象,把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三朝古都,装点得万紫千红,春色满园!
再回眸上海,虽说高楼林立,夜来华灯万盏,车水马龙依旧,也极尽繁华,但少了个文化氛围,更不见“漂客”。好不容易出了个越剧王子赵志刚,走了,带了娘子泛舟西子湖去了;沪剧堂堂一台挺刮的后起之秀,徐俊,孙徐春,走了,留下茅善玉茕茕孤影,如何撑得住上海自己家乡戏的一片天地;海派清口周立波,按余大师金口玉言,五百年才出得了一个的奇才,在《达人秀》指点纵横才两三场,走了,海派变成徽帮,菜的味道肯定不纯,这次咖啡不仅加大蒜,还添了辣椒,该走成什么味儿了;所幸言菊朋有了个曾孙言一青传承,也成了黄鹤一去无踪影;淮剧千载难逢出了对孪生小生,扮相俊美,唱做俱佳,很快到了更年期,照理讲孪生兄弟的戏很多,难得梨园开出并蒂奇葩,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的优势罄尽发挥而白白蹉跎了艺术青春年华,任凭其双鬓染霜,无所事事。太多的叹息,诉与谁听?
中央在此时此刻,发布文化强国的战略性的号角。照理讲,号角吹起,春风荡漾,一池春水,波欢浪狂。除了文化部出台的规划,将一些有代表性的文艺团体仍维持国家编制,其余通过改制,放归山林,任其遨游江湖,施展才华!这祥大松绑,对文艺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缘和挑战!真乃人逢盛世气胆壮,昂首阔步走康庄!各省市纷纷响应,订出“龙归大海鸟入林”的改制规划。
据传上海也闻风而动,不过与外省市稍有区别。即将越,沪,淮等市级艺术院团“改制”成“传习所”,保留事业单位性质。实际上换汤勿换药,除了换块牌子,一切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对中央报告,可说上海紧跟中央,雷厉风行。实际上独行其事,我行我素,说是改制,一切依旧。不用翻江倒海,我自随性遨游!上海财大气粗,又不用中央财政拨款,多养几个事业单位有何关系,不必苛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惜业已衰败如斯的上海戏曲院团,怎么通过改制,恢复元气,整装上阵?岂非中央如此宏图,成了画饼!画饼再大,也不能解渴充饥!
说起“传习所”,当年俞粟庐老先生,是办过一个昆曲“传习所”,传字辈的老前辈为传承国宝级昆曲艺术,立下奇功异勋!传习传习,无非是传承与教习。其功效不是与戏曲学校重叠相同了吗。再说“传习所”用事业单位名义,保证了所有院团工作人员的工薪,劳保一切依旧,不受改制任何影响!既得人心,也滋长了惰性,又不用费气劳神,以不变应万变,计高一等!殊不知这些文艺院团,尸位素餐者往往多於前台实际演职人员。多头多脑,扯皮成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如此,这些院团早就接二连三出戏出人,鸿图大展,还等中央至今大刀阔斧改制改革?岂非多此一举?
造成今天局面,原因何在?我认为是“魂”“体”颠倒,一贯违反文艺创作规律所酿成的恶果!
我说的“魂”,即是戏的主体——剧本,所谓剧本,剧本,一剧之本。而“体”
即体现剧本主题的表演,即表演者演员。在对待南薇,水辉,和对待演员袁雪芬,杨飞飞的迥然不同的态度,颇具典型性!一个被压在底层,任人践踏网上还有人喝彩帮腔,甚至还想再踏上一脚,不如此仿佛不解心头之恨似的;另一个桂冠戴得越来越离谱,恨不能将八克勒的钻石也锒嵌上去!戏迷们这种情绪,那也说得过去。你看世界上追星族的疯狂劲儿,现场对骂的,互殴的,挤塌场子的,踩死人命的……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儿都能发生。但作为文艺领导主管者,也抱有如此心态,观念,立场,并以此分析问题和指导工作,主次移位,工作抓不准主轴,怎么能指望繁荣文艺事业?
“文化兴帮”是个大战略,党中央高瞻远瞩,出的是一局好棋!提高全民素质,凝聚全民意志,塑造大国威望,复兴夏华文明,这是一项浩大的综合性工程,囊括了教育,科研,文艺,军事,家庭,社交,道德,伦理,文化领域所能涵盖的一切,方方面面都将面临一个翻天覆地的变革!但核心只有一个——创新!改革的路也只有创新一条。没有新的硕果产生,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不知道我这样理解是否靠谱?
至於“魂”“体”颠倒是否切准海派舞台衰落的脉博,那祗是一个方面的命题,值得大家深思。也值得大家探讨!权作抛砖引玉,稍后我会再作表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