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新：语言和文化的关系二例

 华夏快递 2013-02-20

    关于语言和文化的关系，今天，我们举两个例子，来简单地说明一下。因时间关系，不能作细致的阐述。

   语言是社会交流的工具，是社会活动的产物，也就必然反映了这个社会特定的文化。我们说什么，是我们做什么的反映。我们做了什么，会在我们说的话语中表现出来。

   学英语的人知道，英语语法中有个“时态”问题，常常困扰国人。关于“时态”，简单地说，有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再具体一些，“过去时态”可细分为一般过去时，过去完成时，过去进行时，过去将来时，过去将来进行时，等等。“现在时态”又可细分为一般现在时，现在进行时，现在完成时，现在完成进行时，等等。

   汉语就没有这么复杂，对于一个动作所发生的时间，常常不需作精确的说明。

   英语和汉语这两种文化，对时间的认识和态度，是不同的。

   英语文化中，时间是线性流动的，不断前进的，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

   像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的，“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是说，河里的水不断流动，每次进去，接触到的，都是流来的新水。也就是说，时间是不停地前进的，事物是永恒地运动的，世界是不断地变化和发展的。我们周围的世界，每时每刻，都是不同的。

   相比之下，中国人对时间变化的感受较为迟钝。因为，有时候，时间是静止的，我们也就只能采取模糊的态度。

   以改朝换代为例。自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起，两千多年来，我们换了很多的朝代，见过很多的皇帝，可是，中国在很多方面依然如故，无论是政治制度，社会治理，还是官员的选拔和任用，百姓的地位与生活，都是如此。这就是毛泽东所说的，“百代皆行秦政制”。

   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活埋的那几百个儒生，如果再回转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发现，现在的中国，和两千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的郡县制，同样的中央集权，同样的焚书坑儒，“非秦记皆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就另外一些事情而言，又是不断重复的。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很多年后，又发生了。这样的时候，你说是用过去时呢？还是现在时，抑或将来时？比如，几千年来，我们就不停地建立朝代，推翻朝代，再建立，再推翻，循环往复。

   李四光写过一篇《中国周期性的内部冲突战》。这个研究，依据调查数据，揭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中国，和平与动乱的循环有一种很准确的周期性，这个周期以800年为单位。

   不仅朝代更替，循环往复，一个朝代之内，往往也让人无法确知时间是过去，还是现在。比如说，皇帝下诏退位了，说自己老了，历史使命完成了，要交给接班人了。你会以为，再谈到这个皇帝的时候，要用完成时态了。可是，这个皇帝退而不休，垂帘听政，继续掌控着朝政，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说该用什么时态呢？。

   比如说，我们的江总书记。十多年前，就宣布，退了，二线了，接力棒交给“第四代”领导人胡锦涛和温家宝了。去年有段时间，香港的媒体，也传出他病危甚至去世的消息。

   可是，到了年底，十八大召开的时候，86岁的江总书记，又出来了。老态龙钟，形容枯槁，行动迟缓，需要有人搀扶。可是，他却坐在主席台正中的位置，左边一个国务院总理，右边一个中共党的总书记。

   这样的时候，再谈到江泽民“前”总书记时，到底该用什么时态呢？过去时呢，还是现在时？

   所以，林语堂先生说，我们中国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对于时间，总是一笔糊涂帐。

   没有时间概念的我们，对于各种人际关系，却是十分的清楚和明白。

   比如，英文中的uncle一词，我们有很多的词对应：叔叔、伯伯、姑父、姨夫、舅舅、等等。同样地，英语中的aunt一词，我们也能列出一长串的对应词汇：姑姑，阿姨，舅妈，姨妈，姑妈，伯母，婶母，等等。类似的词汇还包括像niece, cousin, nephew等等。

   这说明，在英语文化中，对人际关系的不重视。称呼许多和你关系类似的人，用一词带过，囊括所有。

   中国人就特别重视人际关系。要处理好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关系，首先，你必须清楚地了解自己在这个关系网中的位置，这样，在处理各种关系时，才不出差错，才能得心应手。比如，我们要分清堂兄弟和表兄弟的关系，叔叔、姨夫和姑父的关系，祖母与外祖母的关系，不然，就乱套了。

   费孝通先生在谈到东西方社会的人际关系时，称西方社会是“团体格局”，中国社会是“差序格局”。他打比方说，西方社会的团体格局，像在田里捆柴，几根稻草扎成一把，几把成一扎，几扎成一捆，几捆成一挑。每一个柴都属于一定的捆、扎、把。这样的比喻，并不十分精确，因为柴草只可能归属某一捆，而“一个人可以参加好几个团体”，可是，很能说明西方的人际关系。

   中国社会中，人际关系像是把一块石头丢进水里产生的一圈圈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关系。因为距离圈子中心不等，同一个圈子中，与自己关系的亲疏远近也就不同。比如，同一个姓氏中，就有五服以内和以外的区别。而且，因为不同的关系，一个人在同一时期可以有不同的圈子，每个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所动用的圈子是不同的，比如，经商的朋友，政界的朋友，同乡，同学，同事，等等。

   相应地，中国人花很多时间来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琢磨人际关系。即使是不找人就能办成的事，也要找关系，四处托人，求个放心。

   这一点，表现在文化娱乐节目上，最为明显。西方的电影电视节目，多表现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环境的关系，像《星球大战》，《蝙蝠侠》，《超人》，《2012》，《阿凡达》，等等。中国的电视节目多表现人与人的关系，比如，早些年的《渴望》，近年的《乡村爱情》，以及现在流行的《甄缳传》，等等，可以列出很长的一个单子。

   这里，我们只是举出两个例子，说明语言和文化的关系。细致的分析，应该是语言社会学或语言文化学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