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装著什么

 戴永夏 200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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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史以来，中国人就很看重肚子。普通百姓劳碌一生，主要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但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广大黎民啼饥号寒，缺吃少穿，瘪著的肚子是很难鼓起来的。

   与此相反，少数统治阶层的人物却饮宴无度，营养过剩，常因肚子过大而发愁。历史上唐明皇的二哥李成义，就是个有名的「大肚王」。史书上说他「仪形环伟，善于饮啖」，肚子肥得垂到小腿以上，出门时要先用白练把大肚子捆起来。夏天热得难受，他就用南国进贡的两条大冰蛇放在肚子上降温，产生「晶晶亮，透心凉」的感觉；冬天怕冷，就让宫妓们依偎著他的大肚子挡风取暖，号称「妓围」；喝醉酒就趴到锦绣的大布兜里，让宫女们抬回房间……这样的行尸走肉活在世上，对人对己都是个负担，有何价值可言？

   当然，「大肚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聪明的古人早就想到了它的利用价值，别出心裁地给自己的大肚子贴上种种「卷标」——或自夸，或言志，或借题发挥，大搞阴谋诡计……于是解读这些卷标，也成了一门高深的学问。

   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也长了个大肚子。有一次他考问家人，我这肚子里装著什么？有的说是诗词学问，有的说是经纶智能，他都摇头否认。只有他最宠爱的侍妾朝云说，学士是一肚皮的不合时宜，他才大笑著点头认可。应该说，朝云的这一定位十分准确。苏氏为官处世，对看不惯的事敢于仗义执言，好唱反调。当王安石变法时，他对一些改革主张提出质疑，被认为是「旧党」；而当变法失败，旧党复辟，司马光主政时，他又反对尽废新法，又被看成是「新党」，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左右受打击，官越做越小，职越贬越远，终生坎坷，命途多舛……他的「一肚子不合时宜」，正是他刚正不阿、不肯同乎流俗的正直品格的真实流露。

   可是有人肚子里装的，就要复杂深奥得多。唐代的大阴谋家安禄山，就很善于作这种「肚皮文章」。这家伙肚子大得惊人，史称「腹垂过膝」。他走路时，要左右把他的大肚子抬著才迈得动步；骑马入朝需每个驿站都更换体格健壮的骏马，普通马常常累死。他骑的马鞍前还要再加一个小马鞍，用来安放他的肚子……有一次唐明皇指著他的大肚子好奇地问：「此胡肚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这么大啊？」这家伙反应极快，立即答道：「别无他物，只装了一颗忠于皇上的赤心！」一句话就说得这位皇帝爷心里乐开了花。为了表示忠心，安禄山还认了比他小十八岁的杨贵妃做干娘，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然而渔阳鼙鼓一响，这家伙立即原形毕露，翻脸不认人，带领十五万叛军杀向长安，把个大唐江山搞得七颠八倒，盛景不再。他那曲意逢迎的干娘杨贵妃也被他赶到马嵬坡上，「辗转蛾眉马前死」。他所谓的「赤胆忠心」，实则是不折不扣的狼子野心！

   鉴古是为了知今。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们解读一下古人肚子上的卷标，倒也颇有点意义。像苏东坡那样满肚子「不合时宜」的人，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多半表里如一，刚正不阿，为扞卫正义事业敢于直言。这样的人是值得信赖和尊敬的。相反，像安禄山那样口口声声标榜自己「赤胆忠心」的人，倒须十分警惕，因为卑鄙和罪恶常常需要华丽的外衣作掩护。

   譬如，近日媒体上有载，我国每年用于公款吃喝的费用高达三千亿之巨，这其中绝大部分都填了一些「人民公仆」的肚子。因此，如果有哪里位「人民公仆」拍著自己的大肚子对天发誓：「我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你尽可拿安禄山这面镜子照他一照，看他说的可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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