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遭遇滑铁庐

——遗珠阁紫砂物语（九）

（阿泰）

    “美国的月亮也比中国大……”这句话作为崇洋媚外的“代名词”，曾遭到过无数次的挞伐，也属不太虚妄吧，地球离月亮的距离到处到一样，不会有两种观感。但我在美国洛杉矶，於夜阑人静之际，仰望浩瀚的太空，竟发现美国上空的月亮，确实比我在上海看到的月亮大过许多。尤其是初一月半，月亮初升的景色，金灿灿、黄澄澄，饱满丰厚，就像中秋蛋黄月饼的馅子，恨不能一口咬将下去。这难道预兆我这次赴美之行，商机无限？好兆头！真是个好兆头！心里忽然回荡起类似流行歌曲的旋律，情不自禁在朋友家的园子里手舞足蹈起来。

   随之而来一连串遭遇，把这个幻觉砸得个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筒直遭遇了一场滑铁庐！

   对於美国市场，早已向往已久。在上海，以整个货柜出口紫砂壶去美国的，我们可算得上是笫一家。那时我们还在民政企业单位，有位客户求购紫砂壶。上世纪八十年代出口紫砂，需要有“出口许可证”。而这种“出口许可证”，只有江苏省外贸能办。我们和上海外贸单位商讨，谁知上海外贸单位爽决答复我们：“没关系，出！只许上海独家出口的东西，江苏出口了多少？我们出口它个把货柜紫砂壶，有什么不行？出！”我们圣旨在握，便浩浩荡荡带领客户去至丁山。有时侯坐的就是这种汽车：

去宜兴买茶壶

   中间贸易商，让上、下家直接见面，是以前搞外贸的大忌。我们愚蠢到连此类“窍开”都一无所知，就去做“外贸”，后果可想而知。尽管我们做成一笔“大买卖”，四百多纸箱紫砂壶，塞满四十尺的大货柜，从上海运往美国西海岸长滩，为公司赚了个不小的“另头”钱，荣获一千元奖金，还被当众表扬了几次，也算有过些风光吧。之后，美国的客户便直接与厂商联系，再也没光顾过我们生意。即便在“上海艺博会”碰面，也只是绅士派头实足地彼此点个头，行个礼，然再无贸易往来。据说就凭这小小的茶壶，这位娶了华人妻子的瑞典籍客商还凭空买了大奔和别墅。为此，突破美国市场一直是我们想做的方向。

   到了美国，方知理想和现实距离之遥，虽不能说相隔天壤，但从曹家渡到十六铺这点间隔还是绰绰有余的！中国的商品，尤其是艺术品，要想打入西方主流社会，比登蜀道还难！你别看苏士比拍卖行将《颐和园》牛头马面价格抬得这么高，这是在耍我们中国人！这本来就算不上艺术品档次的建筑构件，西方人决没有一个傻瓜，因为爱这些牛头马面而出如此天价买来收藏，更何况它是殖民主义盗贼的赃物！我劝国家博物馆，就是有爱国者买回来赠送，也应婉拒！再不要把这些本来就是西洋人设计的不能成为艺术品的建筑构件当国宝！这很丢人现眼！《颐和园》维持现状，作为“国耻”的象征，比重建的馊主意好过许多！况且它在美学意义上讲还有“残缺之美”！再造个假古董毫无价值可言！多此一举！

   再举个例子，【遗珠阁】张永骞设计的“八仙过海”，和欧州某陶瓷公司的瓷雕“水晶鞋灰姑娘”，无论是艺术水准、工艺难度，大小规格，都有过之而不及。而后者可卖30000万美金，我们只能卖3000美金。并不是西方人没有审美观，否则不会“冒死走戈壁”，连骗带抢，还粘走了真正国宝敦煌壁画！只是西方传统思维方式，就不希望中国人涉足被他们霸占的艺术市场世袭领域！他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个现实，媒体应该如实向国人介绍！张大千的画售出多少多少高价，买进者肯定是华人！绝不会是蓝眼睛西方主流社会！除非他只是投机艺术品的商人。他们只知道凡高的《向日葵》价值连城，在我看来，《向日葵》至多像我们美专中专生画的习作之类东西。而他们却当成国宝。当然，他们看我们“八大山人”的画卷，主观感觉上肯定和我差不多！所以，不卑不亢对待东西方文化差异，增强我们的自信感和自豪感是何等至关重要！我们有过大唐文化的辉煌，只要有信心，政策上积极采取保护中国文化生态环境，十三亿人口，难道出不了几个“凡高”、“毕加索”？不要再让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再出现在巴黎街头上谋生了吧！这很丢脸，至少我是这样看。

   在洛杉矶，不会开车，便寸步难行。整个市区，没几幢大搂。其余都是小别墅。由於是地震地带，这些小别墅都是“泥”木结构，极少砖瓦，房中响动，隔壁都听得见。除了风驰电掣的车流，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上海人聚居的地区类似上海下只角，穷富壁垒分明。商铺极少见。一个社区，集中在一些超市周围有些店铺，偶然在超市墙面上见到一些小招贴广告，一张打字纸，下方剪裁成许多小条条，写了手机电话号码，上方写着“菜肉馄饨，十块美金五十只，送货上门……”之类小广告。据称生意买卖很不错，竞争得还蛮凶。初来乍到的中国人，能混上这一口饭吃，已属不易。十块美金五十只馄饨！有赚头啊！须知进货也不是上海市价，菜要块把美金一磅（八两左在），馄饨皮也要两叁块美金一小叠，再加上汽车送货，也赚不了几个钱！

   【遗珠阁】人赴美，为的是拓展市场，办展销，找客户。邦忙的朋友只认识《台湾日报》，只知是台湾人所办，当时也不知台湾有篮、绿两派之分。为报社送报的都是中国人，其中有两位据说在国内还是颇有名望操手术刀的外科主任呢。一谈下来居然很顺当。还在某商会讨论展会筹备计划。对方提出要不要请市长来参加开幕典礼。我们去的人真感到受宠若惊。后来商会有个来自青岛的中国人跟我说，只要有钱，总统也请得到。一千美金，就可参加总统举办的野餐会什么的，和总统照个像，也只要千把元钱。但这钱不会有人贪污，基本上都用於选举造势文宣之类活动。是个妙办法！总统自筹资金，不挪用国库人民所缴税款！千把块钱，不贵！挂在墙上的宣传效果比什么都强，至少中国人会这样看。而总统府化得用的都不亏心！也不必担心有台湾陈水扁的后果。

   参品如期运抵洛杉矶。一货框笨重的雕塑品，卸货就出了麻烦。在厂里一呼百应，在美国找搬运工都是要按小时计价的。一打听，最便宜的找“老墨”（墨西哥人）。一小时六、七元美金。街头人市上请来四位“老墨”，力气很大，臂膀很粗，只是做事很马虎，跌跌撞撞损坏很多，而且还挺会忽悠。结果多出了许多冤枉钱。据说美国办展览还有个规矩，门口一定要摆上许多糕点糖果，有的人就是冲着吃早点来的，至於展什么，都无所谓知不知道。三天展下来，收效甚微。后来有同乡参观者问我们：为什么要找《台湾日报》？我们说我们的朋友只认识他们，他们待我们很不错，还在报上报道介绍呢！那位同乡朋友说：“谁看民进党的报纸？发行量少得可怜。这里华人只看《世界日报》、香港人办的《星报》，有谁在看《台湾日报》？难怪小猫只有三只、四只！要办应该找《世界日报》！”我们半信半疑，直到撤展那天，才尝到了味道。

台湾日报展览现场

   这时来了位《台湾日报》股东老扳，民进党人，黑黝黝粗脸庞，不介绍还真像乡巴佬！他铁青的脸，说剩下的东西明天必须撤走！仓库也不借，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们去美国办展的两位年岁都已不轻。等把所有展品装回原箱，已是深夜。手脚几乎已不能动弹。最后剩下的包装木箱说好应归他们处理，他们说超重了，要我们拆开木箱打捆成札，还要出200元美金“清拉圾费”，也是那位股东老板，铁扳着横肉叠出的脸，逼着我们必须照办！后来我们才明白，有些民进党人对大陆恨之入骨，这样对待我们还算很客气的呵！前两天他正好不在，若在恐怕进场都不让进也说不定。此时此刻，对拿波仑在滑铁庐的心情，似乎有了真切的体验和彻头彻尾的感受。

   开幕式报社预定受邀出席的市长（实际上类似区长一等人物）一号大人物一个都没到场，开幕式只来了一位真正贵宾，那位贵宾便是“佛光山”在美国最大的道场——【西来寺】方丈主持慧传法师！

慧传法师西来寺方丈室

   慧传法师是星大师大弟子之一。“慧”字辈在佛光山辈份位居老二。殊为高层。他和霭可亲，谈吐温文尔雅，而且佛学渊博，待人诚恳。当时即请我们随喜【西来寺】。

   在【西来寺】方丈室接待我们之前，他对【遗珠阁】以及此番展况已了然在胸。他很想助我们一臂之力，又耽心讲得太明白可能会有伤我们的自尊心。於是提出了邀请【遗珠阁】来年至【西来寺】出展。并出了个好主意，是不是把“普门品”三十三观音像塑成紫砂雕塑，举办个主题展。当即拍板！我们当然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填补这次展会的亏损，我们深感盛意，心存感激，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三十三观音像塑得至善尽美！才不负慧传法师一片诚意！

   展后，余下展品放在朋友家，可也堆放不下呀！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遗珠阁】少舵主介绍了两位朋友从旧金山驱车赶来，男的叫托尼，女的叫开米。他们夫妻俩事后帮了我们许多忙。

托尼和开米合影

   托尼原先在旧金山开素菜馆，早年是美国某空军俱乐部调酒师，能调一百多种鸡尾酒。而且悉知每种鸡尾酒的调制方法及掌故历史。这是个多好的专题片题材！我们招商引资，西方人的礼仪习俗也须要多多了解，也好便於交往。真想尽可能促成这件好事，但愿好事成真！

   后来剩下的展品一部分运至旧金山。他们邦忙介绍许多客人。总算保住运行成本，没有颗粒无收、血本无归。

   本文开卷对美国描述是浮浅的。美国当然是个先进国家！有三件事令我感触颇深：

   第一件事，我从洛杉矶驱车至旧金山。加州的地理条件很差，一路上荒山秃岭，随处可见。突然间会冒出翠绿的一大片农作耕地。但周边不见水源，怎么会生长得如此茂盛青翠？正在诧疑之时，旁晚时分，每株绿丛下全冒出细细的涓涓灌溉之水，恰到好处，不会空流浪费。听人介绍，美国农场全是电脑控制。一对老夫妻，掌管一个农场，收获时，雇两名短工开个收割机，收割后直接运至市场。就这么筒单；

   第二件事，在美国不管是城市还是郊区，自来水放出来即可饮用！而且全国调水联网，毫无例外；

   第三件事，城市绿化整齐有序。有一次偶然见到园林工人修剪。一辆大型修剪车，臂长10余米，伸屈自如，裁下树枝丢至边上一辆粉碎车，出来便装成一袋一袋细沫。即可作饲料肥料。快速干净，又不扰民，可谓全自动化。

   既然美国如此好。那么千方百计去美国人现状如何呢？

   有一回车上遇到一位北京人，他说了段笑话给我听：“去的人，第一年，豪言壮语；第二年，默默无语；第三年，胡言乱语。”据说在纽约，“北京邦”已远远胜过了“广东邦”。广东人在美国创业已是四、五代了。他们的后代，长了付中国人的脸袋，却不懂中文，当地称他们为“ABC”，多数成了“啃老族”，失去了先辈的闯劲儿。而北京人在纽约，初生牛犊不畏虎，他们背水而战，赴美前的风光，抵美后的彷徨，如果不想当“胡言乱语”的痴呆，就得拼搏奋斗！所以打出了一片天下。毛主席曾举古训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值得人深思玩味，细细思考，决不是无的放矢之词！

   第二年【西来寺】之展，下回再叙。